第二百五十四章:娉婷独处

沈婵儿没有说话,眼神却落在了别处,淡然道。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王爷又何必拿出来为难我?”

九亲王看着她的表情,良久,才坐下去,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认真的道。

“我怎么会为难你?我是什么心思,你一直明白。”

沈婵儿更不想说这件事,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该走了,否则天黑也到不了南荣府。”

九亲王见她起身要走,忽然道:“茶已经煮好了,你答应本王陪本王喝茶,难道要不守信用?”

沈婵儿笑了笑,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侧过身子,淡然笑道。

“有些茶,喝的不是茶,而是心情,就算留得一盏茶,还是会人走茶凉,王爷这又是何苦?”

说完,在众侍卫的注目下,朝门口走过去,刚刚走到门口,听九亲王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知道如何能找到本王?”

沈婵儿微微点头,道:“多谢王爷照拂。”

说罢,走出门去,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快要天黑了,去哪里找住的地方呢?她穿着这一身名贵的衣服,能去哪里?

她掀开这些衣服瞧了瞧,想出了一招,嘻嘻一笑,走进了风雪中。

九亲王眯着眼睛看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动,身边的贴身侍卫说道。

“王爷,那一身衣服很可能要被当掉了。”

九亲王点点头,淡然道:“那就是给她的盘缠。”

贴身侍卫也终于明白了王爷的苦心,按照七少夫人的性子,若是直接给她银子,她可能连银子带巴掌都甩了过来,这位夫人性子很烈,很要强,将衣服转变成名贵的衣服与首饰,或许她还能不知不觉收下。

沈婵儿果然去将衣服与头饰当掉了,当铺老板笑呵呵的将一千两交给沈婵儿,沈婵儿直勾勾的看着手里好大一坨银子,惊讶道。

“这身衣服和首饰值这么多钱?”

当铺老板眯着小眼睛笑道:“难道夫人不知道?光是您头上那三颗南海珍珠就价值五百两,再加上这衣服上的真金丝线,这身衣服绝对值这个数了。”

沈婵儿表情木然的点点头,拿着银子走出了当铺,心里并不是高兴,而是沉重,九亲王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只想送她一套衣服还是另有目的?这一身衣服,恐怕连他自己身上那套都不值这个数字。

沈婵儿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人要住店要吃饭,只要别想太多,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她换了一身比较普通的衣服,走进了一家比较普通的客栈,现在她一个人生活,要节约开支才行。

店小二高兴的给她收拾了房间,又将热水端了进来,笑呵呵道。

“夫人,今儿楼下有戏台看,您若是晚上无事,可以下来吃饭,顺便看看戏。”

沈婵儿淡笑道:“谢谢,方便的话我会下去看的。”

店小二又走了出去,沈婵儿却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她现在很累,只想睡觉,用热水洗了洗,天色还早,她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躺在了**,或许真是累了,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约到了晚上,楼下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将她惊醒,睡的不安稳,也就睡不着了,沈婵儿皱着眉头坐起来,穿上衣服和鞋子,开门走了出去,站在二楼看向一楼大厅,只见下面摆着戏台子,几个戏子正在上面依依呀呀开唱,见到这个场景,沈婵儿第一个想到了小秋雁。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也没了睡意,索性穿的厚一点,下楼去看戏,这些地方戏她根本看不懂,躲在屋子里又太闷,出去走走也好。

下了楼梯,发现大厅里的人还挺多,都是一些房客,另外还有一部分是专门来听戏的,客栈老板很会做生意,免费的茶水和瓜子,最好的位置是留给上等房客的,沈婵儿恰巧就是上等房客的一员,她拉了拉貂裘的带子,都到桌边坐下,桌上摆放着果盘和干果,看她坐下,店小二立马跑上来倒茶,沈婵儿看了看,在吵闹中对店小二道。

“有冰糖**吗?”

店小二点点头,俯身尽量用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好的,小的这就去泡。”

沈婵儿没想到这里还能自己点茶水,正巧此时,场上换场休息,沈婵儿的耳朵也清静一些,旁边一桌子人开始了闲聊,听到一些敏感的词汇,沈婵儿便放缓了动作,耳朵竖了起来。

“诶,你听说了吗?南荣军要和徐军打起来了。”

“这都是多长时间的事了,你才来说嘴,早就过时了。”

“不是不是,我又听到了最新消息,听说徐军找了托克做后援,而南荣军却孤立无援,不知道能不能打起来。”

“天晓得,现在南荣军元气大伤,就算是兵力庞大,也架不住连番出战,就看南荣七爷有没有回天之力了。”

“要打就赶紧打吧,天下就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廷眼真正看着天下三分已经很久了,现在摄政王刚刚上台,肯定会削掉拥兵自重的军阀,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呢。”

“打吧打吧,反正老子不去参军,打来打去都是大周朝的子民,啥个意思。”

店小二端着茶壶屁颠屁颠走了回来,走到沈婵儿的桌子旁边,却发现这里已经没人了,他摸着后脑勺来回转了一圈寻找。

诶?刚才坐在这里的漂亮夫人呢?

沈婵儿走回房间就坐在**发呆,久久难以平静,南荣府又要打仗了?一听到这个词她的心就突突乱跳,若是殃及到南荣府,她的两个儿子又要怎么办?还有那个他,他早就知道了府里发生的事情是由徐军一手策划,却迟迟不敢动手,难道就是担心会引发战争?就算是他再三躲避,战争却还是来了,该来的总会要来的,不知道他现在做好准备了没有。

沈婵儿自嘲的笑了笑,她无数遍告诉自己,南荣锋的事情已经与她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听了幼柳的诉说之后,她心中又打开了一个缺口,他想要结束南荣府里的悲剧,就只能引蛇出洞,然后推动这个阴谋快速发展下去,一旦打起仗来,南荣府里就会平静许多,而这场仗又是必打无疑的,那么……就只能将幕后真凶引出来。

沈婵儿躺在**,静静的想着事情,若是她,她又会做什么选择?或许,她会比南荣锋做的还要彻底吧,或许,有些事情,该是问问一个人的时候了。

疲惫的夜晚总是过的很快,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大年初一闹一宿的习俗一直延续下去,折腾了一批又一批想睡觉的人,周娉婷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年的大年初一她都十分无奈,作为家里的长女,她必须带领弟妹们闹初一,初一要闹一宿,见到初二的太阳她才能去睡觉,周府里四处都在欢腾,一大早上的,也就陷入了安静,小孩子们去睡了,大人也就安静了许多,可以睡一觉了。

她揉着眉心走出堂屋,吩咐身边的丫头道:“去瞧瞧老爷夫人,若是他们也睡了,就吩咐厨房,早饭推到午饭用,不要去打扰老爷夫人。”

丫头应了一声,转身朝大院子走了过去,她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过去,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身后忽然有丫头叫住她:“小姐。”

周娉婷皱了皱眉头转回身,问道:“何事?”

丫头躬身道:“门外有一位夫人求见。”

“夫人?什么夫人?来拜年的?请她进门去找管家。”

周娉婷连想都没想,初二来拜年的一般都是朝廷中人,但是哪有这么不长眼色的朝廷官员?想必是来送礼的,才一大早晨就过来,生怕被人发现。

听她这样说,丫头应道:“可是那位夫人指明要单独见小姐。”

周娉婷皱起眉头,单独见她?她想了想,道。

“请她到我的院子来吧,在客厅等我,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丫头点头走了出去,周娉婷朝院子走了过去,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丫头给她送过来一碗参汤,她喝了一些,很是疲惫,很想睡觉,这种时候就很恼火那个一大早上门的夫人,她转头对丫头道。

“去告诉那位夫人,让她等着吧,我闹了一晚,实在是太累,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再说。”

丫头出门去传达消息了,周娉婷脱下衣服,当真准备睡了,谁知,不一会儿那个丫头就敲门走了进来,小声对周娉婷道。

“那位夫人说,小姐的脾气是在南荣府养出来的。”

周娉婷一愣,坐在**发呆,总感觉这句话的口气很像一个人,她眼睛忽然一亮,立马道。

“给我穿衣服。”

丫头还以为小姐会暴怒,却没想到是这个反应,当即走上前将衣服从屏风上拿下来,给周娉婷穿上,周娉婷皱起眉头,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那个女人上门来干什么,不管来什么,迎接就是了。

她穿好衣服快步跨出门槛,走向客厅,进了门,便看到一位风姿绰约的夫人立在大厅中间,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呈懒云状松松的盘在脑后,一根玉簪子别在发髻边,显得含蓄内敛,又干净清爽,那细窄的腰身缠着宽式镶边腰带,不盈一握,修长的腿包裹在淡红色的裙摆下面,一层薄纱笼罩在全身,让人忍不住直直的看着她。沈婵儿一回眸,周娉婷觉得,整个夜空都吸进了沈婵儿的眸子里,那一双眼睛灿如星子,将她的眼神深深的吸引了进去。

沈婵儿淡淡的看着周娉婷,敛衽行礼,道。

“一大早来打扰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周娉婷收回神思,走到沈婵儿身前,缓缓屈膝敛衽,恭敬道。

“给念果公主请安。”

屋子里的众位丫头恍然想起来这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美人儿在哪里见过,朝廷办宫宴的时候见过她,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还要光彩照人。

屋里的丫头齐齐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念果公主。”

沈婵儿并没有快步去扶起周娉婷,直着身子抬了抬手道。

“起来吧,都起来吧。”

周娉婷站起身,吩咐丫头道:“泡茶来,冰糖**。”

丫头赶紧转身跑了下去,沈婵儿看了周娉婷一眼,问道。

“为何是冰糖**茶?”

周娉婷低头恭敬的道:“民女知道公主喜饮冰糖**,这还是南荣府七爷告知民女。”

沈婵儿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示意周娉婷也坐下,淡然道。

“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只要想平时一般对待我就行,不用将这些繁文缛节。”

周娉婷道了一声是,门外的丫头送进茶来,给两人倒了一杯,然后退了下去,将门关上,只留下沈婵儿与周娉婷两人。

沈婵儿笑了笑,道:“现在没人了,你也不必装了。”

周娉婷莞尔一笑,脸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们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脾气,双反都明白的很,装也是白装。

周娉婷笑道:“夫人从来没有亲自来找过我,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婵儿笑了笑,端起茶杯捧在手上暖手,看着茶杯里的**,道。

“我刚才说了,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我想听实话,相信你也不屑于对我说谎。”

周娉婷耸了耸肩,道:“这要看是什么事情,你问吧。”

沈婵儿转头看着周娉婷道:“我要知道你与七爷的全部计划。”

周娉婷愣了愣,抬眉看着她,道:“谁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没什么计划,你想多了,今儿若是无事,夫人也早些回去歇着吧,你我都很累了。”

沈婵儿明白两人的性格很像,倔强的很,又坦坦****,就算是两人水火不容,也渐渐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当初,吉庆谋杀我当时,你为何没有出手?她对你说了什么你就不再阻止她继续害我,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一遍吗?如果这件事情你忘了,我倒是可以跟七爷说说,问问他有没有看清与他合作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机。”

沈婵儿站起身,走到周娉婷面前,欣赏她的表情,从淡然到不自然,再到眼神躲闪,虽然没一个转变都很微妙,但却逃不出沈婵儿的眼睛。

周娉婷忽然抬起眼睛瞪着沈婵儿,干笑一声道。

“你至于吗?威胁我?”

沈婵儿邪魅的勾起嘴角,笑道:“对周小姐这样脾气倔强的女人,怎么能不用点手段呢?”

周娉婷投降似的点点头笑道:“好吧好吧,你跟我是一个脾气,你当然知道如何针对我,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沈婵儿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周娉婷,道。

“第一,你与七爷,到底演了一出什么戏码?”

周娉婷失笑起来,看着沈婵儿揶揄道:“就知道你第一个问题就要问这个,还装的像个圣女一样。”

沈婵儿瞥了她一眼,算是抗议,周娉婷笑道。

“你放心,我与七爷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是我去找七爷谈,我一直在关注徐军的动向,发现了一些问题,去找七爷询问,七爷道出他也有注意到,若想引蛇出洞,只有先将夫人你逼出府去,南荣府内现在危机四伏,夫人躲进沈府才是上上之策。”

沈婵儿皱起眉头,怒道:“为何你每次都要与他共同算计我?我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危险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什么站在一个管家婆的角度操控我的生活?你算老几?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沈婵儿生气了,很生气,南荣锋一个已经让她无法接受,但他是她丈夫,又是男人,霸道一些去掌控她的人生,她没办法反抗,但是周娉婷又算老几?她只是一个外人!又是情敌!总与她丈夫站在一起给她安排安全地方,这算是什么事?!

见沈婵儿生气,周娉婷叹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你知道,你知道了肯定是这个反应,七爷都是为了你好,你该想想他的难处。”

沈婵儿哭笑不得,她现在要一个外人来教育她要去多想想丈夫的难处,她失笑一声,收起自己的脾气,静静的看着周娉婷,正是印证了那句话,自乱阵脚的人先输掉了气势。

她看着周娉婷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下面呢?你们已经引出了敌人,敌人也应战准备出征,现在南荣府是什么形势?有把握吗?”

周娉婷的眉峰稍微一蹙,沈婵儿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道。

“有困难?”

周娉婷摇头道:“七爷得知夫人落入徐军之手,一直在频频后退,徐军利用这个机会,穷追猛打,现在南荣军已经退守到江左五省,南边五省都已经落入徐军手中。”

沈婵儿哑然,南荣锋为了她……频频失去了江左五省?要知道,那五省可是产粮大省,失守五省,就代表整个江左军队将失去粮草后援,这是兵家大忌!

看沈婵儿哑然失色,周娉婷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道:“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无法取代你,七爷的爱不同于旁人,他爱你,不求与你朝朝暮暮,以为他知道,他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危险,只要你安全……可惜,他总是没办法给你安全。”

沈婵儿现在心里很乱很乱,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她对南荣锋已经没了信心,可周娉婷偏偏说出这一番话来,搅乱了她已经平静如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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