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另一个世界7

第34章 另一个世界(7)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他来了!马一洛告诉自己。他几乎兴奋得无法按捺。仔细一听,声音却来自身后!这间房子他曾反复地查看过,只有前面的一扇门。为什么人会从他们身后进来呢?

刘绘泽下意识地抓紧了马一洛。她的力道足以说明,恐惧已经从她的内心往外蔓延。马一洛屏住呼吸听着。尽管声音不算小,可是出现不久后又消失了,他一度怀疑是因为自己精神高度紧张而出现了幻听。当声音重新响起,并且越来越真切的时候,他再也不这么认为。因为凭借声音的逼真程度,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一个人拖着步子在走。

马一洛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此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才能让刘绘泽不受伤害。他就想搞清楚一个疑问:这间房子再没有第二道门,窗户上也覆盖着坚固的防盗网,对方如何能够进得来?

事已至此,已没有时间思考问题的答案了。他攥了攥刘绘泽的手。久已形成的默契使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放手的同时,两人迅速往两边闪开。

马一洛已经拔出了枪,正对着刘绘泽用手电筒照亮的地点。结果真是令他们哭笑不得。因为那居然是一只老鼠在旁若无人地拖着一块面包!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面包果然不见了。

这场恶作剧颇让他们感到生气。心情还没有平定,对讲机里就传来了消息:“一号,发现有人通过了监视点,正向你所在的地点靠近!”

“收到!”马一洛回答。这一次看来是真的了。他重新打起了精神。两人全神贯注地守在那儿,终于在十几分钟后,楼道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被抓的是一个乞丐。他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皮肤黝黑,眼睛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上去大约有六十岁。此时他就坐在审讯室里,接受马一洛和刘绘泽的询问。

就在昨天晚上,他拿着一枝鲜艳的玫瑰,悄悄潜进了旧楼。不料被马一洛和刘绘泽抓了个正着。可是经过问讯,马一洛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失踪多年的秦朗教授。

马一洛有种淡淡的挫败感。他坐在那里思索着,明白以前的推测并不准确。那么,秦朗教授到底去了哪里?眼前这个人与大火案又有什么关联?

他再次把昨晚的情景回忆了一遍。就在十点多的时候,乞丐爬进了旧楼。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朝出事的房间走去。马一洛从他的脚步声中听出一种拖沓和绝望,因此,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张肖像:一个人头发凌乱,满身雨水,脸上彰显出岁月的沧桑和怏怏的病态。

他和刘2绘泽躲在那儿,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凭借声音判断出他的举动。他应该先走进了房间,默哀片刻,然后蹲下,把花放在了相框旁边。

两人准备行动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他的陈述:“小凤,我又来看你了。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只有今天,我才能与你相见,听你述说阴间的孤独和辛苦。二十年了,我一直都忘不了你。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这种歉疚感不仅没有淡漠,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深刻了。我总是想起那场大火,是它吞噬了你的生命,同时也把我的灵魂带走了。我恨我自己,恨我不能保护你,恨我没有能力让你起死回生。那边没有阳光,又潮又冷,你该有多难受?你知道我心里又有多么难受吗?我真想替你去受苦,也想让你死而复生!可是过去了这么些年,我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

他啜泣得无法说下去。

马一洛早就等不及了。此人话里满带着对死者的愧疚,而且用语文气,很符合教授的身份。“不许动!”他和刘绘泽走上前,用枪指住了他。可是这个男人全身黝黑,衣不蔽体,头发也像布条一样脏乱。这样的形象还是大大超出了马一洛的预料。他举着枪,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乞丐一直不配合他们的问话,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两人折腾了整整一夜,依旧没有收获。马一洛坐直了身体,开口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进去献花?”

乞丐抬起了头,却不敢看他们,眼睛里充满了畏惧。他用手撸了一把鼻子,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我不是谁,谁也不是我……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马一洛敲着桌子震慑道:“你别在这里装疯卖傻!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

乞丐胆怯地向后躲闪,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我……我不是谁,谁也不是我,我没有犯罪……”

“你还知道你没有犯罪?这说明你不傻啊。再说了,也没有人说你有罪。我们只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进去献花?”

“我……我不是谁,谁也不是我,我没有献花……”

马一洛不再问了,他重新靠在椅背上,颇觉得无奈和烦躁不安。刘绘泽凑到了他耳边,悄悄地问:“你说,他会不会真是个疯子?”

马一洛笃定地摇了摇头。因为无论是昨晚的陈述,还是面对抓捕时淡定的眼神,都说明这个人并不平常。当年的调查记录里,没有提到过乞丐,但并不排除秦朗教授后来沦为乞丐的可能。虽然这个人不好对付,可是谁都有自己的软肋,只要手法得当,就没有攻不下的山头3。这是马一洛一直信仰的准则。

他在地上来回地走,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显得充满耐心。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你。我先猜一下,你只要听听看我猜得对不对就行。”马一洛郑重其事地猜测道,“小凤就是那个在火灾中不幸遇难的女人吧?她和你的关系应该很好。一个亲密的人离开了,这的确是件令人伤心的事。所以,我特别理解你。接下来,让我猜猜你们的关系。我觉得无非就以下几种可能,要么,是亲密的朋友;要么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要么就是两人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是最终却分开了……”

马一洛抱着手臂,正待编造一个长篇故事,可是刚刚开了个头,乞丐就忍不住嗷嗷地哭了起来。

萧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屋子,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想要坐起来,可是全身的筋骨都仿佛断了,使不上一点力气。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摸到的不是皮肤,而是一层厚厚的纱布。啊!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大喊:“有人吗?有人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也许屋外没有人。她喊了一阵,体力消耗得很厉害,无力再闹,只能安静下来。这时她才顾得上好好看看这间屋子。只见竹子做的顶棚还透着淡淡的绿色,墙壁是木头做的,而且对接得很严实。床和椅子也是竹子做的,简单而且精致,椅子前面摆放着一张茶几,一套紫砂茶具就摆在上面。

萧夏感觉口很渴,伸手去够茶几上的茶杯。就要够到手时,只觉得身体急速倾斜,然后整个人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痛得不能动弹。过了很久,总算有人进来了,“哎呀,怎么掉下来了?”那人重新把她抬到**。

萧夏忍着剧痛,抬起眼,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站在旁边。他戴着眼镜,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萧夏愣住了,随即警觉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老者皱着眉,似乎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可他猜到了萧夏的意思,解释说:“你放心吧,我不是坏人。几天前我在山谷里发现了你,当时你昏迷不醒,我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你好点儿了吗?”

萧夏顾不上回答他。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我为什么在山谷里?怎么会昏迷不醒?这里又是哪儿啊?”

这次老者好像听懂了,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掉进山谷,难道你自己想不起来了?至于这是哪里,等你能够下地了,就自己出去看看。”

萧夏什么也不问了,她在努力地回忆,就是什4么也想不起来。甚至,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仿佛宇宙里的一块陨石,凭空掉在了这个地方。失忆的感觉是难受的,萧夏觉得憋得慌。可是老者也不愿意多说什么,“你安心躺着吧。”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萧夏急得大声叫他,可是老者完全不理会。萧夏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想不到每天的正午和傍晚,老者总会给她送来饭菜。他看着萧夏把饭吃完,就吩咐她把药也喝下去。萧夏的味蕾已经被疼痛麻痹了,吃不出饭菜的味道,自然也感觉不到草药的苦涩。有人这样伺候着,她的伤好得特别快。只是,老者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别的时间再也看不见他。这让萧夏觉得十分奇怪。

几天后,她的感觉恢复了,开始讨厌苦涩的草药,对于一成不变的五谷粥也产生了厌倦。这一天晚上,老者又端了粥给她,萧夏只喝了几勺就闭上嘴,把头偏了过去。

“我知道天天给你吃这个,你已经烦了。可是你不能动弹,吃别的东西不容易消化,只能先将就着吃这些。为了你的伤能快点好起来,再勉强吃几口吧。”

他的话很中肯,片刻之后,萧夏就被他说动了。她把一碗粥坚持着吃完。胃里饱了,全身都会有一种充实的感觉。老者转身走了出去,照旧不说太多的话,甚至连简单的问询都没有。萧夏盯着轻轻关上的门,孤独感又在心中滋生出来。

躺着无聊,她就试着做简单的活动。几天静养果然很有效,她的腿部和腰部慢慢地有了知觉,能做简单的翻动,而且伤口不再像以前那样钻心地疼了。萧夏对康复充满了期待,早早地闭起眼睛蓄养精神。可是整天这样躺着,她根本就睡不着,闭着眼睛反而越来越清醒。那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有灯光,静得可怕。听听外面,除了虫鸣与鸟叫,就再没有别的声音。

黑暗好像把她吞没了一样,却让她的想象力无限地扩张起来。她的脑子突然活跃了,想起了很多有关黑暗的画面,比如,一间始终充斥着流水声的房间,里面好像还有很多隔间;还有一间很空旷的大厅,大门用链锁缠着。萧夏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只是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每次思维进入死胡同的时候,她都不去硬想,而是闭上眼睛做短暂的休息。这样的方法似乎很有效,这一晚她基本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想起了身边的人和事。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凭空掉进山谷,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萧夏还是很高兴的,有种豁然开朗般的畅快。她相信很快就能完全恢复记忆,于是闭上眼,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今天她醒得很早,老者还没有来。她抬5了抬腿,居然能动了,于是便摸索着下地行走。虽然感觉很吃力,可是扶着墙壁也能够走到门前。她兴奋地推开屋门,正待缓缓地迈出去,却瞬间愣在那里不动了。她看见屋子建在深渊上面,只有一座不足三十公分宽的木板桥向外延伸,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左边是高耸入云的峭壁,下面就是望不到底的深谷。

十几分钟后老者终于来了,那时萧夏对周围的环境仍然十分害怕。她惊慌失措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房子下面是山谷?”

“这座房子是建在深山里的,它的一半根基坐落在悬崖上,另一半就靠木棍支撑着,就像湘西的吊脚楼一样。”

尽管萧夏没见过吊脚楼,却能按他描述的样子想象出来,“为什么要在这里建房子?在平地上建不是更安全吗?”在这居住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这里到处都是悬崖,哪有什么平地呀?再说了,当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他指了指屋后的方向,“这座悬崖有几百米高,半山腰上却正好有一个山洞,非常适合建房子。如果你站在对面看,就会看到房子是嵌在石壁上的……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离天更近,死了的人都是希望上天堂的。”

“死了的人……”萧夏微微感到一阵寒意,“您……您是隐居在这里吗?为什么这么说呢?”

“隐居谈不上,实际是逃避,我也想陪伴一个人。”

萧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急忙转换了话题,“对了,您照顾了我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我姓禾,禾苗的禾,你就叫我禾先生吧。”

“哦,禾先生,谢谢您!这里条件这么艰苦,您还这样照顾我,真是太感谢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萧夏说着就要给他鞠躬。

禾先生赶忙拦住她,“不必客气!古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你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都能下地走路了。”

“你的伤并没有大碍。你从山上滚下来,却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一般的软组织挫伤,这实在是个奇迹!所以,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您是说,我从山上滚了下来?”

“我见你的时候,你就躺在谷底,而且全身都是划伤。”

萧夏埋头苦想,头脑中依旧一片空白,“我怎么会从山上滚下来?在那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你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吗?”

萧夏不说话,默默地摇了摇头。

“别着急,总会想起来的。”禾先生起身要走,“6你好好养伤吧。等你彻底好了,就去参观一下那边的屋子,保证会让你更加惊讶的。”

“我争取早点好起来。再见,禾先生!”

萧夏迫不及待地练习走路,几天后,她终于能够自如行走了。只是小腿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时间长了就会隐隐地疼。她憋在这间小房子里,无法判断时间,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禾先生终于来了。他给萧夏端来了饭菜,还顺便拿来一盏油灯和一些书籍,以便她晚上消磨时间。

“这里没有电灯,只能用油灯照亮。前几天你还不能动弹,我就没有把油灯拿给你,怕你万一不小心碰倒了它,这间小屋可就不保了。既然现在你能活动了,我也就不必再顾虑什么。如果里面的油用光了,这里还有一小瓶备用。”

“我记住了禾先生,您想得真周到。”

他把东西放好,转身就离开了。

这个夜晚,萧夏翻来覆去睡不着,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还有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声。

萧夏失踪的这几天,马一洛的生活依然繁琐而忙碌。叫“柯林”的网友一直没有上线,马一洛猜不透他想要干什么。幸亏乞丐说出了埋藏已久的故事,案子便又前进了一大步。

据乞丐讲,他的名字叫做李骏,三十年前在一家机械厂里做会计。就在1975年,秦朗出国的头一年,他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小凤。小凤的性格温婉而内敛、善解人意,在他看来小凤具备所有女人应该具备的优点。于是,青春年少的他对小凤产生了爱慕。可是限于时代约束,他并没有表露自己的心迹,只是经常约小凤看样板戏,晚上回来一起散步,然后就送她回家。

他希望小凤能够明白他的心思,并最终接受他的好意。可是,小凤却从不对他说起自己的事,两人的关系始终不温不火,这让李骏十分困惑。终于,两人交往半年之后的某个清晨,李骏向小凤表达了自己的心声。

小凤依旧如水般平静。对于李骏的表白,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她早预料到了,心中早已为此做好准备。那一天他们坐在路边,小凤才向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她告诉李骏,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名叫秦朗,现在出了国,她要等他回来。她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因为她坚信,不管等多少年,她的心上人总会回来娶她的。

李骏当然有一点失望,可他并没有放弃对小凤的追求。对的人也许一辈子只能遇上一次,所以遇上了就要牢牢地抓住他。李骏对小凤的悉心照料并没有换来小凤的爱,她一直等着她的心上人。李骏已经无法自拔,明知道这段爱情没有结局,可他还是不能摆脱它。冲动之下他远走他乡,到山西大同做了一名煤矿工人。小说.红雨伞下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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