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要你活着

凌仲煊,凌仲煊,你快来……

丘宛晴在心里呼喊着,一面撑着沉重的眼皮。好困好困,有个声音似乎在告诉她,只要眼睛一闭,睡着了就解脱了。

丘宛晴的眼睛缓缓闭上。

“大懒猪,你还睡。”凌仲煊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丘宛晴一阵霹雳,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环顾四周,还是黑黑的、冷冷的,只有一箱箱的鱼干和她丘宛晴。

一定是幻听了。凌仲煊何曾温柔地叫过她“大懒猪”。

丘宛晴的眼皮又缓缓地塌下,意识又迷糊过去。

她看到了一片苍茫的白色,两个人影隐匿其中,模糊看不真切。

水,有水的声音。像是在下雨,又像是花洒在喷水。

“阿煊,明明水那么冷,墙也那么冷,你的身体却热得像团火。”

丘宛晴皱着眉,脑袋里不知道哪里冒出个女人的声音。

她摇着头,仿佛要摆脱这个声音。

“凌仲煊,啊……”女人惊呼的声音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戛然而止。

浓重的喘息声充斥脑海。

疼,疼,头疼了起来。可声音还在继续。

渐渐地,丘宛晴看清了那两副面孔。一个分明是婉转娇吟的自己,而另一个是忘我地驰骋的凌仲煊。

天啊!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在做春梦!

丘宛晴努力地挣扎着要睁开眼睛,但眼皮仿佛有了千斤的重量,愣凭她如何使劲地撑开,就是一动不动。

幻境在拉着她一步步往下沉沦。

“阿煊,阿煊,你快来,这里好多好吃的!”一手拿着一支鱼丸的女孩不住兴奋,盯着摊子两眼放光。扭头一看,男友还在那边慢吞吞走着,不禁嘟起嘴巴,表示不满。

沿江的街道两边,尽是小吃摊子。红黄交错的灯光,四处满溢的香气,人来人往却悠闲的感觉,让那衣衫潇洒的男子,露出了宠溺的微笑。

看了这笑,女孩突然一下子愣住了。半含在嘴里的鱼丸一下子滚到了地上。

“阿煊……”

江面上隐隐飘来了船歌……

这一幕,让丘宛晴也笑了,心里不知怎么地漫出幸福的感觉。

那样的笑容,真的可以从凌仲煊脸上看见吗?温柔的、宠溺的,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给了他。和凌仲煊一起平凡地走在烟火之中的感觉,让她有些舍不得醒来了。

就这样睡下去也挺好……

丘宛晴准备安心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可就在这时,气密门突然一下子被粗暴地拉开了,光线放肆地透了进来。

凌仲煊铁青着脸色,出现在门口,眼里都是血红的丝。

他三下五除二踢开泡沫箱子,里面露出了脸色乌黑、双眼紧闭的丘宛晴。她眼角的泪已经结了霜。

心仿佛被狠狠撕开了一道裂缝,凌仲煊碧色的眸子里堆满了痛心。

“快!备船!”凌仲煊对着旁边不知所措的余管家吼叫着。然后他一把抱起丘宛晴冰冷的身躯,把她放置到门外才推来的**。

层层棉被裹住了丘宛晴瘦弱的身躯,但

她仍旧一副黑紫的脸色,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已经有仆人忍不住哭了起来,啜泣的声音让气氛更加悲戚。

“丘宛晴,你不能死。”凌仲煊深吸一口气,对着她的嘴亲了下去。

他在给她做急救的人工呼吸。

“丘宛晴,你不能死。”他吸了第二口气,继续同样的程序。

第三口、第四口……

凌仲煊坚持着,一遍一遍把生的气息传给丘宛晴。

但这还不够,丘宛晴的体温还是偏低。凌仲煊干脆把自己的上衣全部脱掉,再把丘宛晴紧紧地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身躯。

“少爷,船来了。”余管家话音未落,凌仲煊就抱起丘宛晴快速往码头奔去。

余管家在背后追着,一面说:“少爷,你还没换鞋……”

可凌仲煊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余管家追着追着也实在追不上,好停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凌仲煊那副样子,连对安宇宁都不曾有过的紧张与焦急,好像下一秒世界就要末日,阳光就要失去。

连开船的师傅都感受到了凌少爷冷静外表下翻滚的急切,第一次全程把油门踩尽,把船开得飞快,快得连鱼都能够惊起。

A市最大最权威的仁爱医院里,梁羽还在趁着休息的间隙打瞌睡。突然电话一响,凌仲煊的声音隔着电话迫近,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一面忙组织最优秀的医疗资源,一面打电话催着救护车赶紧把人接回来。

丘宛晴被推进急救室之前,梁羽拍了拍凌仲煊的肩膀,说:“我会尽力。”

凌仲煊紧抿着薄唇,仿佛极力在忍耐着什么,他点了点头,而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拜托了。”

那绿得如一汪清泉的眼里,流转着血红的颜色。

凌仲煊静静坐着,看着手腕上的表一秒钟一秒钟的流逝。

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她的生死仍旧未卜,每一秒都是煎熬。

医院里静悄悄的,旁边坐着一个沉默的男人,偶尔有人轻手轻脚地从面前走过。这场面,没有江湖厮杀的激烈,却比之来得压抑。

“喝点吧。”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男人说话了,递给凌仲煊一杯咖啡。

见凌仲煊迟疑着,他补充:“这时候心一定凉透了,喝点热的东西会比较好受。”

是啊,凉透了。

凌仲煊接过咖啡,点头致谢。可惜,这咖啡下肚,实在难喝。

“很多人都知道一个道理,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男人略为自嘲地说着,“可惜,大多数人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到真正失去了时候才意识到,竟然是一语成谶。”

人在等待、在心慌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够说话,无论有没有人陪,只希望通过说话,把心里的焦急都吐出去。

“平时很多时候觉得她烦,觉得她怎么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真恨不得拿块布塞住她的大嘴。可等她真正安静下来,并且有可能永远都不会跟你说话的时候,才觉得她的絮叨也是一种奢侈。”

凌仲煊幽幽喝着难喝的咖啡,男

人的话一点一滴进入他的心里。

“你说,女人怎么那么厉害呢?用吵吵闹闹塞满了男人的脑子,用可口的菜惯坏了男人的胃,把男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用生活中每一个细小的习惯绑紧了男人,让他再也离不开。”

凌仲煊低着头,心情愈来愈灰暗。

不一会,一个医生出来了,凌仲煊和那男人同时迎了上去。

医生问:“谁是许美珍的家属?”

“我是,她怎么样了?”那男人紧张地问。

医生看了他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突然间,那男人就崩溃了。眼泪如开了闸,一瞬间就涌了出来。医生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办后事的程序,可他只摇着头,哭着。悔恨一下子布满了整张脸。

凌仲煊很想安慰他,可却发现一切言语都是苍白的。

抬头看着手术室的灯,还红得刺眼,他不禁担心,如果命运和那男人一样,他会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男人哭得脚软,被护士扶走了。

凌仲煊回到凳子上坐着等,想喝一口咖啡,却发现,咖啡也凉了。

他闭着眼,在一片光亮里,丘宛晴嫣然的笑容是那么清晰,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原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笑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仲煊。”梁羽从急救室走出来,与在椅子上坐着的凌仲煊对视。

当焦急到极致的时候,人反而能麻木得冷静了。

“她……”凌仲煊突然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梁羽点了点头。

呆愣了一两秒,凌仲煊把仰头靠在椅背上,手臂遮上了眼睛。

长呼一口气,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心里闪过几千几万个念头。

“但她需要留院观察。”梁羽坐在凌仲煊身边,问:“她以前是不是出过重大事故?”

凌仲煊抬起头,疑惑:“怎么了?”

“通过全身检查,我发现她好几处的骨骼都曾经遭受重创。而且,脑部也有些问题,只是我不是脑部的专家,目前说不清楚是什么问题。”

“她睡过钉板,手腕曾被我捏断,而且发过高烧。”凌仲煊说着,梁羽瞪大了眼睛。

“你……”梁羽气得想把他教训一顿,可一看他懊悔的神色,又心软了,只说:“真该把你抓紧监狱。”

“帮她详细检查一遍吧,我不希望她再出意外。”

“不用你说我也会,而且肯定用最先进的技术、用最贵的药,穷死你。”梁羽说完,一下子站起来就要走。

“你去看看她吧。那么好的孩子,便宜你了!”梁羽“哼”地一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凌仲煊苦笑,接着慢慢踱进了丘宛晴的病房。

丘宛晴安静地睡着,旁边的仪器有规律地运作,显示着她稳定的身体状况。

从前和以后都变得不重要了,他如今只想珍惜现在。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凌仲煊轻轻抬起了她的手背,深深地吻了上去。

很庆幸,阳光并没有抛弃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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