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渡江

第二十三章 渡江

宋文等人都是一番担忧的表情,欲言又止。

“楚昭云”趁着靳霖背过身引他出门的当口,回头给众人一个安抚的微笑,略扶了一下右臂。

风曜了然,略一颔首。

进了内室,“楚昭云”一边打量屋内布置,一边寻思自己要如何说辞才能让他相信“太子”真的不想回临川。

靳霖却已小心地关好门窗,回身坐在桌旁低头把玩着一把折扇,刷地打开又啪地合上。

“楚昭云”慢慢走到他对面坐下,等他先开口。

过了半晌,靳霖啪地合上扇子捏在手里,抬头看向“太子”,全然没有开始的恭敬,讥讽地笑道:“你也就是这种时候才会来找我。”

“楚昭云”吃了一惊,难道两人有什么过节?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低了头避开靳霖的目光,“……雨泽。” 万幸,他还记得这位大人的字。

“够了!你也就在这种时候才会这样低声下气!”

“楚昭云”硬着头皮,“雨泽……”

“哼,早告诉你楚源狼子野心,不能不防。可你怎么回报我的?毫不犹豫地把我踢出临川,延国公主到了大吴你都不肯到清阴迎接!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你既然这么不愿见我,就回去求楚源饶你一条小命啊!何必低声下气地来求我?”

“雨,雨泽……”

“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我告诉你我要是再上当,我就不姓靳!而且,我干嘛要帮你,和楚源对着干我嫌命长啊?放你和延国人走脱,他非剐了我不可!”

“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靳霖讥讽地打量着“楚昭云”,拖长声音恶意道:“如今,你和谁是‘我们’?昌王,还是安王?”

“楚昭云”半是恼怒半是怨恨地瞪着他,倔强地咬住下唇。

靳霖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过了半晌,放柔了声音问道:“放你走,我能得什么好处?”

“……我什么都没有了。”声音不大,却有隐忍的怒气。

靳霖注视着对面的美人,突然哈哈大笑。果不其然,对面那人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靳霖笑得不怀好意,故意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翘起嘴角,“怎么没有?你还有你自己~~~说着起身缓缓向他走去,右手拿着折扇一下一下地打在左手心。初见时的儒雅**然无存,现在他十足是个轻浮的浪**子弟。

“楚昭云”冷冷地看着他靠近,不发一词。等那柄折扇就要轻佻地勾上他的下巴时,他突然跳起身来,左手拨开折扇,右臂一抖,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迅速滑到手中。他没有一丝迟疑,举起匕首挥向靳霖。

那靳霖却早有防备,立刻收起脸上轻浮笑容,迅速举起折扇接招。

匕首砍在扇骨上,竟发出金属相击的清脆声音。

一见折扇并没有如预期中那样被削为两段,“楚昭云”不由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心里腾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靳霖一边挥扇进逼,一边笑得得意,“阁下易容虽妙,可惜声音不肖啊!”

韩珍收敛心神沉着地化解了他的招数,“大人原来早就识破,怎么才说?”笑得从容,出手却迅捷刚猛。

随后,两人缠斗在一起。

韩珍知道时间紧迫,一出手就使出全力。可恨那靳霖的武功与他不相上下,一时间难分胜负。靳霖自负武功了得,临时起意引他到内室,谁知竟在这紧急关头被这少年拖住。他暗自焦急,出手越加狠辣,同时用言辞干扰韩珍,希望能找到可乘之机。

“阁下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武功修为。靳某佩服,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待我赢了自当奉告!”

“赢我?哈哈!阁下恐怕不知,在你们进城的前半个时辰,我已接到飞鸽传书,所以一早布置妥当,恭候各位大驾。”

“哦?才半个时辰?布置得再好也有限!”

“足够我在客厅外,安排下两百精兵!

“才两百?大人可能不知,六人中我的功夫最差。”除了宋文。

“功夫再好也抵不过万箭齐发吧。”

韩珍闻言浑身一震,风曜他们……

靳霖迅速抓住这个空挡,一招小擒拿手拿住韩珍脉门,将他按在桌上。

韩珍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毫无效果,索性一动不动。

靳霖得意地命令:“说,你是谁!”

韩珍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是谁有什么关系?你关心的只是这张脸。”

平淡的一句话让靳霖又惊又怒,“你说什么?!”同时手下狠了几分,换来韩珍一声闷哼。

“靳霖大人明知我是假的,为什么还坚持和我私下谈?恐怕是见到这张脸,忿闷之情一时难以压抑,有些话不吐不快吧。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靳霖冷笑一声,“本想留你活命,如今可别怪我心狠。”

“啊?大人原打算把我留下作替身?真是情深意重啊。”

靳霖神情阴冷,加重力道,看到韩珍嘴唇直哆嗦,心中才畅快了几分。

谁知韩珍不知死活,忍过那拨剧痛,轻声说道:“你对他用心良苦,他可曾珍惜过你的心意?”

这话正戳到靳霖痛处,一时满心酸楚,情绪激**。韩珍等的就是他心神恍惚的这片刻功夫,猛得用力挣出手腕,扭身拍出一掌。

靳霖闪身避开,却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堪堪架上他的脖子。

靳霖气急败坏,“好小子,靳某小瞧你了!”

韩珍笑,“好说好说。现下劳烦大人和我出去。”

“出去又有何用?他们的尸首恐怕早就冷透了!”

“别骗我了,我刚才明明听见刀剑相击的声音。待会还要请您下令拨出官船让我们渡江呢。”

靳霖傲然一笑,“我靳霖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大人可能不知,我们进城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不发出信号,城外的羽林军就会立刻攻城!既然无法安全离开吴国,索性轰轰烈烈打一场,也算死得其所!大人不顾惜自己的性命,难道也要置全城百姓于不顾吗?!”

“哈哈哈!!”靳霖突然放声大笑。

韩珍冷眼看他狂态毕露,握紧匕首,也不说话。

半晌,靳霖止住笑声,斜眼看他,缓缓说道:“你也不知道吧。我出来见你们的时候就吩咐人送信给官船守备,如果半个时辰后没有接到我新的命令,就立刻焚毁所有船只。不论是官船,还是停泊在岸边的鱼船商船。”

“……半个时辰。”

靳霖死死地盯着韩珍,拖长的语调充满了恶意的嘲弄,“对,半个时辰!现在他们一定开始烧船了,马上你就可以看到火光。知道吗?明天楚源就会带领五万军队赶到清阴,区区七千延军立刻就要丧命在这清江之畔。一江之隔就是生死之隔,真是可悲可叹啊!”

韩珍心急如焚,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风曜等人冲了进来。人人身上都有血迹,也不知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风曜见韩珍毫发无伤,立刻放下心来,闪身站在一旁。

而昌王大吼一声:“阿珠,我们上当了!”

宋文脸色惨白,精神紧张,“江边一片火光,他们竟然烧船!”

靳霖闻言仰天大笑,昌王一见勃然大怒,举刀就砍。

靳霖应声倒在血泊之中,人虽立刻毕命,脸上却留存着一丝的微笑。昌王看在眼中,越发忿恨。

这时大批官兵涌到内室,六人奋力拼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城守府。虽然靳霖已死,清阴官兵却没有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在副城守的指挥调度下,一队人马于城中围追堵截,意图擒住昌王;另有两千人坚守城门严防城外延军偷袭。此时韩珍才知靳霖所言不虚,他的确充分利用半个时辰尽力安排一切。

昌王杀红了眼,左劈右砍,刀法狠烈。两个昌王府侍卫一边护住他的后方,一边扶住受伤的宋文,免得他落下。风曜有意无意地站在韩珍左右,替他挡掉过于刚猛的攻势,吴国人会留下昌王性命用做日后筹码,对其他人可根本不会客气。

六人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城墙跟前。昌王,韩珍和风曜施展轻功,奋力一跃,跃上高达十余丈的城墙,然后立刻跳到城外。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挟住宋文紧跟着越过城墙。六人不敢停留,发足向延军所在方向奔去。仓促间□□手还未准备不及,待六人跑得略远才有人放箭。箭势零落,也缺少几分准头,加上六人行动迅速,很快出了弓箭射程,因此无有人再受伤。

却说六人逃走之后,副城守却没有下令追击。

原来此人生性谨慎,没有贸然出击,一来怕外有延军埋伏,二来城中守军只有两千。虽然吴军以逸待劳,延军远来疲惫,但毕竟数量悬殊难以保证完胜。而延军如果趁守军离开,转而攻进城来……,后果不堪设想。再一思忖,江边船只尽数焚毁,延军只能望江兴叹,楚源明日便能率军赶到,到时他自会统一调度,无论成败再不与自己相干。因此,他作了个最稳妥的决定,下令吴军严守城门,谨防延军偷袭,只等楚源一到,前后夹击,灭延军于清阴城外。

如此一来,六人安全地回到延军营地。

安王正在焦急等待着渡江的信号,却见六人形容狼狈地跑回来,心知事情未成,不由长叹一声,随后苦笑,“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们可有受伤?先让人给你们上药包扎伤口吧。”

宋文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被昌王交给汪太医照顾。其他人都是小伤,自己上些金疮药胡乱包扎一下就算了。

半个时辰后,延国文武官员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应对。

昌王和韩珍分别讲述了所见所闻,待到昌王说靳霖下令烧毁所有船只时,每个人都沉默着,江边的火光可以传得很远。等韩珍说楚源明日会带领五万大军赶到时,众人都不由抽了口气。远处的士兵们虽然无法听清他们谈话,却从他们沉重的表情中读出形式危急,恐慌绝望的情绪悄无声息地迅速蔓延开来。

安王环顾着坐在一起的这些人。

四天前在临川的迎宾馆内,众人群情激昂怒斥吴国大臣,更一鼓作气杀了他们,火烧迎宾馆,使计逃出临川。那时,是何等的振奋激昂,热血沸腾!

而现在呢?四天来众人疲于奔命,一个个形容憔悴,蓬头垢面。武将都列席了,文官却有大半或是昏迷或是中暑早已人事不知,勉强出席的几位也是摇摇欲坠。听了韩珍他们带回的消息,每个人都低头沉思,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灰心丧气吧。难道,难道这七千多人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波涛滚滚的清江客死异乡吗?!

安王拼命抑住眼中酸涩,哑声问:“各位有什么计策?”

昌王道:“为今之际只有死战,玉石俱焚!”

杜翼突然跪倒,沉声道:“末将有一个提议!”等安王朝他点了一下头,他继续说下去,“清阴副城守没有派兵追击,楚源明天才能赶到,我们还有一晚的时间!立刻砍树作伐子……”

安王疲惫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深更半夜砍树作伐子?声音会传得很远,清阴守军肯定会发现。清阴副城守可能怕担风险而不敢贸然夜袭,但我们若是企图逃走,他怎么能坐得住?……恐怕筏子还没有扎起来,吴军就赶到了!”

“将士虽然疲惫,但毕竟还有七千人!末将请求两位王爷准许末将率领六千人马包围清阴。准卫山将军领兵一千负责砍树扎木筏和护送两位王爷和……公主殿下,还有诸位大人过江。”

安王等人注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将军,消瘦的脸颊,歪斜的发髻,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还有那双眼睛中的坚定悲壮……

“可你……”安王突然觉得一股酸涩涌到眼里,别开脸去,却看到远处的永嘉公主依着树怔怔地看向这边,似乎猜到了什么,身子软软地滑下来。只要他答应杜翼的请求,这恐怕就是两人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杜翼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目光执拗地盯在安王脸上。

“两位王爷和公主殿下身份贵重,不容有失。各位大人均是国家栋梁,不该折损在这里。”杜翼坦然一笑,“而为国效命,征战沙场是军人的本分。请殿下给末将和我的部下一个尽本分的机会!”

他的大义凛然让众人震动,不约而同地为刚听到他主动请兵时那一瞬间的安心感到羞耻……

韩珍突然轻声说:“我记得离这不远有一个南吴御用制酒作坊,叫什么清江酒庄,同时也是南吴最大的制酒作坊。”

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责备地看着他,卫山将军甚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韩珍坦然自若,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众人的不满。

昌王突然朗声笑道:“杜将军可别把人看扁了,当我们都是孬种?!哈哈,逸之想得和本王一样!大战之前岂可无酒?!待本王率军端了南吴皇帝的酒庄,让将士们喝个痛快!酒足饭饱之后,就轰轰烈烈地跟他们打一场,让那些南蛮子好好领教一下我们大延儿郎的厉害!!”

昌王说话的口气活像个土匪头子,却毫不意外地激起众人的血性,开始的阴霾一扫而空,空气中激**着渴望血战的豪情!

风曜看着身边的韩珍,心想,如果你想和他们共进退就随你吧。不过,若是情形果真不妙,就是把你打晕我也会带你走!

众人随后把激赏的目光投注在韩珍身上,卫山将军甚至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脸。可是韩珍却局促地垂下眼睛,支吾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

“我,我不是说我不敢和吴国人打仗……”

安王看着他涨红的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说什么就干脆说吧。”

韩珍清清喉咙,说道:“我记得刚到清阴的时候,靳霖曾经在接风宴上说起,离城西三十里有吴国最大的制酒作坊,那里每年可以提供吴国所需酒量的一半。还说过那里存储着上万坛不同年份的酒。”

他瞄了一眼众人的不耐烦的神情,快速地说下去,“所以刚才提到扎木筏,我突然想起不用砍树也可以扎筏子!一是,酒坛都是肚大口小的,空酒坛口朝下底朝上地排好用麻绳扎起来,放到水里就是现成的筏子!这比砍树作伐子快得多,也不容易引起清阴守军的注意。二是,酒坛是空的,下水之后里边的气被水挤压在坛子的底部跑不出去,而且酒坛比较高吃水也比木筏深的多。因此,这种筏子的浮力非常大,可以载更多的人马。也许,也许我们在天亮之前就都能渡江!”

众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兴奋起来,一个个两眼放光!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集结队伍!”

作者有话要说:靳霖,字雨泽——费劲想出的名字就只用了两章……=.=!!

这两天比较闲,先写半章放上来吧,剩下的要等周末了。^_^

写完了!

用坛子扎成筏子是中国历史上真实的战例,不过似乎不是酒坛。咸菜坛子?不记得了。

而且,那位将军是过江进攻,不是逃跑哦。

至于人名地名时间……,我也统统不记得了。=.=!!

祝各位大人周末愉快!!^_^

呵呵,把“空气”改成“气”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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